【洋鸟消夏录】他
6月26日 00：00 DAY26
文/ @ChiliCa9
心心蓝手评论～
“那就是没得救了？”
黄明昊按紧了自己的膝盖，手指尖的汗濡湿了膝头那点的布料。
他如临大敌的表情让对面的心理医生跟着严肃起来，医生看着他，指头在桌面轻轻点了两下之后，小心提出了一个请求：“要不然，您去看看精神科？这跟心理……似乎没什么关系。”
“我知道啦。”黄明昊皱起眉头，“这是灵异，我他妈是被鬼给附身了。”
“灵异又是——”
“喂，你是不是很开心，为什么笑成这样。”黄明昊偏过头去，微垂着眼睛对着屋中的第三人开了口。
而这个第三人，在黄明昊走进这间诊所的那瞬间，就已经被明确告知了目前的所在——
他藏在黄明昊的身体里。
-
在目瞪口呆欣赏了一场单方面拌嘴的心理医生打电话给精神科之前，黄明昊起身走出了诊室。
“——搞什么啊，我就说了我真的没有问题啊。”黄明昊靠着墙往楼下走，一边走一边小声嘀咕。在旁人看来他或许是在自言自语，但实际上他正在跟身体里的家伙进行着一场无比严肃的对话。
“我也说了你没有什么问题啊。”
一把好听的男嗓在黄明昊耳朵里炸开。即使已经听了三天，黄明昊还是不受控制地起了半身鸡皮疙瘩。
“你能不能……别说话。”
“不说话咱们怎么沟通呢？”
“那不然你就让别人也听到你说话。”
“我办不到。”
“那我这样就像是神经病！”
“习惯就好啦！”
黄明昊深吸一口气，抬手重重捶了下自己的脑袋。
“哎呀你这样又打不到我，到头还是自己疼，还有可能把自己打傻……你是不是真的傻啊？”
“闭嘴。”
黄明昊几乎要冲着空气挥舞拳头了，虽然那会让他看上去非常傻。
“可是闭嘴的话，我会很无聊……我觉得你也会很无聊。”那个没形的家伙继续说道，“不然这样，你用不用Siri？”
“用啊。”黄明昊想，自己现在的脸一定黑到可以。
“那你可以把我当做Siri，怎么样，是不是很贴心？”
“……你真是有够厚脸皮。”
“不然怎么可能心安理得住在你身体里呢，你说是吧。”
黄明昊决定强迫自己接受这一切。在回家的路上，他还听了这位一直在他脑子里做全方位立体声播报的人的话，去买了一堆，也许压根就吃不完，很有可能过了今天晚上就要扔掉的，非常不健康的食物。
“那个什——”
“我叫朱正廷。”
“——朱正廷啊。”黄明昊有些头疼，他抬了抬手中的熟食袋，“你确定这么多可以吃得完？”
“我们有两个人呢。”
“可是目前只有一张嘴还有一个胃。”黄明昊顿了下，又补充道，“我的。”
朱正廷诡异地沉默了好一会儿，直等到黄明昊把“那个谁”“朱正廷”“那个鬼啊”“Siri”“朱Siri”喊了个遍才开了口，声音小小的，带了一丢丢歉疚。
“抱歉，我忘记了……”
如果不是因为浪费粮食是可耻的行为，黄明昊都想把手里的东西全部砸进垃圾桶了。
-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这个目前占据了他的身体——虽然不知道占了哪里，而且还一直在他脑子里叨叨个不停的朱Siri唱歌还是可以听的。
这是黄明昊在熬夜写论文的时候发现的。
“可以点歌。”
“你是觉得我现在不够烦是不是？”黄明昊皱着眉头敲下一行字，然后停下来去跟朱正廷对话，“你安静一点我就谢天谢地了。”
“但我觉得你似乎需要陪伴。”朱正廷说道，“可惜我现在也不能帮你热个牛奶什么的，那你就自己去热一下好了？”
如果不是眼前的电脑还有用处，黄明昊一定二话不说抬手砸掉来泄愤。
“帮不到忙就不要吵了好不好？很烦。”黄明昊狠着劲儿点了几下鼠标，瞪着眼咬紧了牙关。
朱正廷在这句话后当真不出声了。
或许人总是矛盾的，嫌朱正廷吵的人是黄明昊，半天听不到朱正廷说话心里莫名其妙空起来的还是黄明昊。但他又拉不下脸主动去跟这个不知道哪里来的鬼开口，便只绷紧小脸，咬紧牙关忍着。
这样没多久，黄明昊听到自己床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偏头一看，一直放在枕边的布偶熊竟然冲他晃了晃胖乎乎的胳膊自己站起来了。
这要放在之前，黄明昊非得被吓到失声不可。
但现在，他只是不可置信地眨了几下眼睛，而后冲着布偶熊不太确定地叫出了声。
“朱，朱正廷？”
“一个朱啦。”
布偶熊回答道，它动着滚圆的身体，一点点挪到了床边。
黄明昊眼看着它要冲着地板来上一个信仰之跃，慌忙起身扑过去一把捞住了他。
“你要做什么？！”
黄明昊觉得自己八成是疯掉了，不然他如何能在一只布偶熊脸上看到委屈。
“我就是……”布偶熊将两个圆滚滚的手臂头部对在一起，小幅度上下晃了晃，“就是看你好辛苦的样子，想给你热个牛奶……”
“用这个身体？”
“你不愿意动嘛。”
黄明昊没了脾气，他跟布偶熊面对面坐着，眼睛对着布偶熊溜圆的胶质眼珠，终于还是败下阵来，自个儿站起去厨房热牛奶了。
奶锅放上电磁炉，黄明昊愣着神等奶热的时候，腿边贴上了一个毛绒绒的东西。
“黄明昊。”布偶熊奶巴巴喊着，胳膊圈着黄明昊小腿，“你没有生气吧？”
“我对鬼生鬼气啊？”
“其实，其实我也不是真的鬼啦。”布偶熊挠挠脑袋，这个动作因为它的小短胳膊，做出来有趣极了，“我应该是，是灵魂状态？”
“那就是半鬼。”黄明昊把热好的牛奶倒进杯子，晃了晃腿让朱正廷下去，“既然你能进布偶熊里，那最近就这么呆着好了，再不动声钻我身体里，我就找神棍灭了你。”
“可是神棍不是不会干事的半吊子吗？”
“闭嘴哦！”黄明昊低下头，凶巴巴瞪了抬头看向他的朱正廷一眼。
“可是……”
“我明天要交论文，再说话就把你关衣橱。”
“我又不会被关在哪里，我会飘的。”
“……你不说话我就不会知道了！”
黄明昊觉得自己头更疼了。
好在后半夜朱正廷一直乖乖呆在他的手边，只偶尔晃晃脑袋摆摆手来示意自己的存在。
-
时间久了，黄明昊也觉得家里多上一个会走会蹦会说话的布偶熊没有什么不好。
朱正廷或许是当真怕他去找什么神棍，老实了很久，再没往他身体里钻。
只一次，黄明昊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进了医院，挂着点滴，脑子晕沉的厉害。
布偶熊没在他枕边，朱正廷的声音却再次在他脑中响了起来。轻轻柔柔的，像是怕打扰他一样。
“你发高烧在家里晕倒了。”朱正廷说，“不好意思，只能这样送你来医院。”
黄明昊迷糊着闭了眼，缓了好一会儿突然反应过来。他动了下手，像是要隔空去抓什么东西一样，手指尖划破空气，最终还是无力下垂。
“这么说……”黄明昊开口，嗓子哑着，“你还能够支配我的身体了？”
朱正廷没说话。
“……为什么是我？”
朱正廷支吾了一声，像是在斟酌用词一般。黄明昊耐着性子等他回答，眼睛盯着天花板，几乎要把那处看出个孔来。
“我有试过，”朱正廷小声道，“但只有你的身体可以接纳我。我甚至，连小猫小狗的身体都进不去……”
“你是鬼吗？”
“我感觉……我应该还没有死。”
黄明昊沉默了。朱正廷也跟着他沉默。整个病房一时间只能听到一人清浅的呼吸声。
黄明昊又一次动了手，重复了之前的那个动作。
“……你想触碰我吗？”
朱正廷突然出了声。
这一声问让黄明昊指尖一僵，他呆呆望着自己抬起前伸的手，突然觉着一阵心悸。
“你等一下。”朱正廷略显匆忙地扔下了这句话后便没了动静。
黄明昊能感觉到他出去了，但是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很奇怪的，一种难言的被抛弃感，加上先前的心悸，两种足以把人折腾到委屈的感觉一起袭来，让黄明昊很是难过地偏了头，对着门口吼出声来：“朱正廷，你去哪里啊？！”
没人应他。
黄明昊坐起来，委屈到眼眶发红。
“朱正廷，你个大猪蹄子不是要把我自个儿扔在医院吧！”
“真这样我就不管你了！你就随便呆在什么玩具身上好了！”
“我也不会给你买肉吃了！”
“朱正廷！你听到没？！”
“呀！朱正……廷……”
黄明昊轻抽了一下鼻子，一点点拉高了被子。
他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呢。
不管有没有朱正廷，他黄明昊自始至终都只是一个人。
-
朱正廷出去了很久。
久到黄明昊很倔强地自己拔了点滴出门去办理好了出院手续；久到黄明昊烦躁地在病房门口溜达了一圈又一圈，就是想看看这个人会不会藏在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里回来；久到黄明昊差点就因为难言的委屈冲进卫生间哭号一番；久到黄明昊以为他可能不会再回来的时候……
他藏在一个笨重的熊本熊人偶服里回来了。
若不是朱正廷现在没有实体，黄明昊相信，藏在人偶服里的那张脸一定是汗津津但又带着好看又傻气的笑容的。
“你怎么回事儿啊……”黄明昊走过去，声音带着哭腔，像是撒娇一样，“从哪偷的啊这是？”
“这个比较硬，走起来不会那么奇怪。”朱正廷避开了他的问题，而后将空荡荡的袖子扬了起来，“你不想碰我吗？”
“奇怪啊谁要碰你了。”黄明昊沉着脸，伸出手去别别扭扭拉住了朱正廷没扬起来的袖子，“你这样打扮不怕被赶出去吗？”
话音刚落就听到身后护士带了惊讶的喊叫。
黄明昊一愣，而后便听朱正廷脆生生喊了句“快跑”。
手中的袖子滑了出去，黄明昊眼看着朱正廷跑出去两步又折回来拿肚子顶他，终于反应过来迈开腿跟着姿势有些滑稽的熊本熊人偶跑了起来。
他们躲进了安全通道，朱正廷还弄丢了一只鞋子，看着更诡异了。
“就算再瘦也不会像你这样吧。”黄明昊捏着什么都没有的袖子，终是忍不住吐槽了起来。但他心情很好，之前的委屈似乎因为奔跑全部扫了出去，“太奇怪了你还是回我身体里好了。”
朱正廷没说话，只是微动了侧过身去的人偶服，让两只眼睛对上黄明昊。
黄明昊抿着嘴笑，低头去拍熊本熊的肚子。
“走吧，回家。”
-
黄明昊挤上了公车，赶上晚高峰的公交挤到堪堪能让他立住脚。
路上朱正廷一直念叨着，问他身体怎么样，会不会不舒服，会不会晕，想不想吐。
黄明昊低着头听，突然觉得耳边脑中有这么一个声音也不是一件多么烦人的事情。
他攥住就近的扶手，在嘈杂的环境中开了口：“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是我。”
“……或许是，是因为咱们有什么共同点。”
“比如？”
“比，比如……”
黄明昊笑了，他知道朱正廷这人肯定不太会说谎。
“你不要扯什么咱们之间有灵魂——”
“你的英文名是什么？”
“——牵绊什么的……”黄明昊顿了顿，回复了朱正廷，“Justin。”
“很像啊，尾音。”
“……这比灵魂牵绊还扯。”
朱正廷笑了起来。黄明昊听着，莫名觉得这笑声熟悉。
他想这可能是他已经接受了朱正廷存在的缘故。
-
等他们又熟了一些，黄明昊开始跟朱正廷讲自己的一些事情。
但是他的故事中没有父母，没有兄弟姐妹，也没有朋友。
他就像是一位孤独的小王子，在一条灰暗且布满尘埃的路上摸爬滚打而来。可惜的是，他的终点并没有他的玫瑰花。
每到这时，朱正廷便会很沉默。他不说一句能够安慰黄明昊的话，只会在适当的时机钻到黄明昊枕边的布偶熊里，用毛绒绒的身体来抱抱这个孤单的小王子。
然后在黄明昊询问和他相关的事情的时候，生硬刻意地转移话题。
久而久之，黄明昊也不再问了。
只是在自己的故事说完之后自嘲般加上一句“好过分啊，感觉我是一个藏不住事情的人了”。
朱正廷有一次问他，为什么不去找朋友，或者是爱人。
黄明昊那瞬间的眼神很是受伤。
“你不知道。”他说。
“我留不住任何人，他们都会走的。”
“那你如果真的遇到喜欢的人呢？不赌一下？拼一下吗？”
“……如果真能遇到的话，”黄明昊闭上眼睛，将脸埋进了臂弯，“我就厚着脸皮去追一下好了。”
-
朱正廷要走的那天，黄明昊是有预感的。
当时他坐在沙发上，看着一档极度无聊的综艺节目，在节目中的男女嘉宾各自闯关成功抱在一起的时候他很突兀地对着空气问道：“你要离开了吗？”
“啊……”
朱正廷当时正窝在黄明昊从地摊淘回来的一个报时钟里，就是整点会有一只鸟弹出来叫的那种。不过这钟走了两天就坏掉了，朱正廷无聊的时候就会进去充当报时器。
虽然这种行为一直被黄明昊吐槽为智障。
黄明昊看着弹出来的那只棕色的小鸟，绷紧了嘴巴没再说话。
“……你在问我吗？”
半天没得到回应的朱正廷主动出了声。
黄明昊却在这个时候将视线重新落回了电视上，综艺节目已经结束了，现在正在播放广告。
“你是在问我吗？明昊？”
这个称呼也是两人熟悉之后朱正廷自己改过来的。不像黄明昊，嘴硬着要么不加称呼，要么就故作冷淡地喊人“朱正廷”“朱Siri”。
电视里广告的声音很响，黄明昊面无表情地摸过遥控器，按着音量键把声音又调大了一点。
他像是要刻意逃避什么一般。
“终究是要告别的啊……这种相处方式太奇怪了不是吗？”
朱正廷的声音在广告间隙传进黄明昊的耳朵，戳得他心窝疼。
“我还是希望……明昊，你能找到一个能好好陪着你——”
电视机被关掉了，朱正廷的话也跟着断了音。黄明昊站起身，对着报时钟开口：“你要去哪？你有地方去吗？如果我说我愿意让你一直支配我的身体你还要走吗？”
“……要走。”
“那你就走吧。”
黄明昊说着走去打开了门，也不管他这个动作在眼下有多么可笑。
而后，他低着头走回了房间，眼中如盛着两汪清泉，却堵死了阀门，一滴都没洒出来。
-
“醒了？醒了就赶紧睁眼，我看到你眼珠子滚了。”
黄明昊猛睁开双眼，对上雪白的天花板时感觉自己的记忆出现了断层。他迟缓地移动着眼珠，看到坐在床边的范丞丞之后更是疑惑到皱起了眉头。
“我怎么——”
“还说呢。”范丞丞翻着白眼打断他的话，“五六年不联系了，昨天突然一个劲儿给我打电话，通了还不说话。”
黄明昊听了这话愈发觉奇怪了，“我给你打电话？”
“对啊，每次通了就挂断，没一会儿又打。要不是念着咱们所剩无几的兄弟情，我都要把你拉黑了。”范丞丞对着黄明昊开玩笑一向没遮没拦，“最后实在觉着奇怪就去了你家一趟，简直了门都不关，你是真的心大啊，不怕小偷？”
黄明昊脑中闪过了什么，像是尖锐的箭穿过，让他一时觉得刺痛难忍。他盯住身侧的范丞丞，沉着嗓问道：“那我怎么会在这里的？你送我过来的？”
“你不是烧傻了吧？”范丞丞有点担忧地伸手过来，即将覆上黄明昊额头的时候被躲了开来。他尴尬地一撇嘴，收手坐直，无奈道：“不是我送你的，你还能自己飞过来啊？跟你说这次是你欠我的，得请我吃顿大餐……”
黄明昊背过身去，假装听不到范丞丞的絮叨。
他窄到离谱的交际网让他只在通讯录留下了这个五年没联系的发小的名字，但若是他自己的话，是任什么都不会给一个人这样打去电话的。
“……我或许真是烧糊涂了。”过了许久，黄明昊开了口，“想吃什么？”
-
跟范丞丞吃完饭后黄明昊照旧挤上了公交车，只是这次他耳边再没有另一个人的唠叨了。
家里暗着，黄明昊打开客厅的灯，第一眼便见着了躺在茶几垫上的布偶熊。他过去把熊捡起来，然后抱着走到了报时钟跟前。
报时钟的指针还是不动，那只棕色的小鸟也不能弹出来。
黄明昊喉头轻滚，不自主收紧了搂着布偶熊的手臂。
有什么带了不伤人的棱角的东西划了他一下，黄明昊低头，见布偶熊身上小衣服的领口露了个叠得规整的卡纸角出来。
他就地坐下，犹豫着抽出那张卡纸。打开的时候紧张到犹如在掀高考成绩单。
那张卡纸上，是朱正廷离开前给他的留言。
-
「我亲爱的明昊：
没经过你的同意便这么叫你了，也不知道你有没有生过气。
但是生气也没有用啦，你现在也找不到我，打不到我了。
可能这样才会让你更生气吧……
那个，我觉得，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下来，我可以算是这个世界上第二了解你的人了吧。不过我认为，我更了解的，不是表面上的那个黄明昊，而是住在你心里的那个黄明昊。
我感觉我跟他交了朋友。
可能这么说你又会生气，但我希望你能好好对待你心里的那个明昊。
他没那么坚强，没那么能够接受孤单。
他渴望有人能随时给他一个拥抱，想要每天睁开眼睛都能够看到身边有人对着他笑。
他从来都不想一个人走。
他并不讨厌，也不抗拒交朋友，他只是太害怕被抛弃，太害怕失去和分离。
他想要被人爱，也想要学会怎么样去爱别人。
他告诉我，如果他遇到喜欢的人，要厚着脸皮去追他。
明昊。
我恳求你，不要抛弃他。
知道你讨厌离别，我就不说再见了。
希望你能够跟他一起，好好对着这个世界微笑。」
-
黄明昊登上了尘封已久的社交软件，删删改改，用心编辑了一条问候短信群发了出去。
列表五十几个人，有一半已经删掉了他。
剩下的，一半没有回应，一半回了他一个问号或是一个笑脸。
只有范丞丞上来就是一通骂——
「你他妈终于记得账号密码了？？？？」
「发的这什么啊这么肉麻。」
「喂……你是要重新生活了还是要自行了断了啊？！」
黄明昊垂着眼盯住聊天界面，在范丞丞疯狂刷起表情包的时候回复了他——
「我很好，我想出去走走，交交朋友。」
表情包停止了。
黄明昊眨了下眼睛，正要收起手机的时候看到范丞丞发来了一句——
「别担心，想出去就出去吧。不过别忘了，我永远都是你兄弟。」
-
说走就走，黄明昊定了一趟车程足有二十个小时的火车坐票。带上的行李是一套换洗衣服，必要的证件和那只布偶熊。
就像他说的那样，他真的只是要出去走走。
坐上车的时候已是凌晨，硬座车厢里东倒西歪睡着疲惫的旅人。
黄明昊捏着车票绕过横在过道的行李和脚，坐在了一个穿着白衬衫的小哥对面。
小哥正捧着一本书看得入迷，黄明昊落座时候的响动并没有将他从自己的世界拉回来。
倒是黄明昊，在放好行李后便开始对着对面的人发呆，仿佛要被这人拉入虚空的世界中一样。
火车奔着朝阳开动，在第一抹阳光洒上两人中间的小桌时，黄明昊一把扯掉了自己的耳机，伸出手在对面人的书旁轻轻晃了两下。
“嗯？”
被打扰的人抬起头来，对着黄明昊轻轻一笑。
“你……有什么事吗？”
黄明昊喉头一紧，紧张到连眨了五六下眼睛。
“我，我就是想问一下——”
小哥放下书来，抽出夹在后面的书签放在了正看到的这页上。
“——你用Siri吗？”
书签最下方写着小哥自己的名字——
朱正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