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制品】窃欢（一）
圈地自萌，请勿上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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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在上帝眼皮子底下偷窃这一刻半晌的欢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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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参加朱正廷葬礼的人并不少，这归功于他的好人缘，有他们生前的朋友，也有他的仰慕者。黄明昊穿着黑色的西装，胸前别了一朵苍白的花，他笔挺的站着，低声安抚着朱正廷伤心的姐姐和母亲。
他像是躲在一个坚不可摧的壳子里，眼中是隐忍的哀伤，脸上却又出奇的平静，他语调平稳，维持着人们的秩序，应付着前来吊唁的朋友们。
一直到葬礼结束，惨白的花瓣零落一地，黄明昊送走了宾客和亲人，独自在礼堂逡巡一圈后走向了前面的讲台，他取下自己胸前的花轻轻放在朱正廷黑白的笑脸旁边，艰难的牵扯着唇角露出一个牵强的笑。
然后他拿起那个冰冷的相框，用力的按到了自己怀里，他无声的蜷缩在阶旁，喉间涌上腥甜的感觉，像是搅碎了五脏，要和着血液一起呕出来了似的。
“那天大家一起照的照片洗出来了，我挑了有你们两个的，你留着吧。”
一回头，是王琳凯拍了拍他的肩膀，估计也刚刚止住眼泪，眼眶通红。他们一帮铁哥们也不过二十余岁的青年，第一回经历身边人的骤然离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自己的兄弟，只好派个情绪还算稳定的代表找个由头折回来看看他。
“我们知道你难受……但是，但是日子还得过，你别干傻事啊……”
这话一出来倒是险些把黄明昊逗笑，他低声应了一声接过相片，朱正廷扬着明媚的笑脸靠在黄明昊的身边，十指紧扣的手像是永远都不想分开似的。
他赤红着一双眼仰头，平稳了声线向着王琳凯十分刻意地露出一个干涩惨淡的假笑，说道：“我知道了，你走吧，我再坐会儿。”
你想再哭会儿吧。王琳凯心里腹诽，不过他一向尊重朋友的感受，所以再三确定这个人没有什么其他的倾向以后，他只是红着眼拥抱了黄明昊：“你得好好的啊兄弟，我们九个人不能再少人了。”然后便离开了。
黄明昊回到家时还有种恍惚的感觉，前些天他给这个人留的便利贴还安静的贴在上面，朱正廷经常忘记吃早饭，所以黄明昊早上着急出门就会留一个条子提醒他吃饭。厕所门上是朱正廷当初忍无可忍写的四个大字“记得关灯！”，他甚至还能想象到朱正廷写这个的时候鼓着脸生气的可爱样儿……
他慢慢的把自己丢进柔软的床垫中，上面还残留着朱正廷喜欢的身体乳的味道，黄明昊贪婪地闻了一会，忽然发现眼泪又蒙住了自己的眼睛。
他其实不爱哭的，朱正廷这家伙才爱哭，这人最早先还是个照顾人的哥哥，在一起以后倒越来越柔软了，一点小事就能让他红着眼无论如何哄不好。
难道是觉得自己内心比较强大就随随便便离开了吗？这家伙。
他强迫自己平静下来，开始缓缓整理爱人的遗物，说来他们两个除了洗漱用品甚少泾渭分明的分类各自的用具，因为同是男生身量相当，就连衣服都是混着穿，没什么你我之分。
除了朱正廷那边的床头柜。
朱正廷的床头柜是他的小秘密，平时不许他翻，黄明昊倒心大又听话，就算连锁都没上也没好奇过这个小柜子里藏着什么东西。
黄明昊叹了口气，心理斗争一番后还是打开了柜子，翻拣起来。
里面有几本书，从没见他看过，有他们第一次约会抓娃娃花三百多个币抓到的小熊，丑死了，有上学时他们一起参加学校艺术节得的奖品，当时可糗了……
还有一本相册。
或者说是一本恋爱日记吧，黄明昊翻看着这已经贴了大半本的册子，每张照片他都能想起当时的情景，从大学时期暧昧隐晦的喜欢，到确定关系的那个夜晚，还有第一次的约会，第一次同居，第一次做饭，第一次争吵……
黄明昊把王琳凯递给自己的照片小心地贴上去，轻轻吻了一下照片里朱正廷的笑脸：
“宝宝晚安。”
然后他把相册放到了自己的枕边，这样一躺到床上，枕边就是他的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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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明昊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很深的梦境，他在粘稠质感的空间中缓缓的下沉，然后他坠入了一片明亮的碎片之中。
碎片映出来斑斑驳驳的光影，那些和朱正廷一起走过来的曾经纷杂的在他周围一晃而过，缭乱的让人的太阳穴突突的疼。他看着这些画面，却有好像什么也看不到。
远远地，有一个人模糊的呼喊他的名字，这感觉是久违的熟悉，他下意识的挥手去抓——
“宝宝？”黄明昊将信将疑的叫出口。
拿住他的手的不是朱正廷还能是谁呢？朱正廷外套的袖子松松垮垮挽到臂弯，露出纤细白皙的小臂，附着一层薄薄的肌肉，隐隐显出他不同于漂亮外表的力量。
他朝着黄明昊翻了个不慎优雅的白眼，边拉扯着他边说：“什么‘宝宝’，你睡傻了吧，快起床了，这节课是近代史老师要点名的！你要迟到了也别带着我！”
黄明昊却用力钳住了朱正廷的手腕，愣愣地盯着他的脸看，把人看的都不自在了才喃喃的念出这个名字：“正廷？”
“嗯？你怎么了？”朱正廷愣了一下，应道。却见这个平时闹腾得不行的皮孩子一反常态的严肃后，双眼迅速泛了一圈红，然后自己就整个人被他圈进了怀里，他力气出奇大，像是用了全部力气在拥抱怀里的人似的。
然后他的颈后忽然就滑过几滴温热。
朱正廷也察觉出了不对，索性就着这姿势坐到了床上，轻声拍打着黄明昊的后背，语气也放轻了些许：“怎么了？你作噩梦了？”
黄明昊没应这话，他捏着朱正廷的肩，要确认什么似的：“朱正廷？”
“怎么了你？”
“朱正廷。”
“……嗯。”
“朱正廷！”
黄明昊又大力的抱了爱人一下，像个得到了糖果的小孩儿，充满了失而复得的雀跃和酸涩。鼻尖是朱正廷前几年很钟爱的那款“一生之水”馥郁的香味，他贪恋人颈侧的味道，深呼吸了一下才慢慢把人放开，这种难以置信的幸福感让他几乎难以自控。
朱正廷不知道这人是撒的什么疯，匆忙把人挣脱开以后红着脸催人洗漱，自己则到宿舍门外默默平复过快的心跳。
到了了还是迟到了一刻钟，两个人在老师的注视下尴尬的走到后排座下，朱正廷偷偷瞪他：
“神经病，一大早发疯！”
黄明昊依旧傻笑着，这种重获至宝的感觉让他这一路都飘飘然极了，他无视掉了朱正廷对他并不甚好的态度，一坐下便要和平常一样往人身上腻味，被朱正廷不自然的推开才想起来个事儿：
“正廷，艺术节是啥时候来着？”
“你傻了？下周五就是艺术节了，下午还得排练呢，你别跟我说你忘了！”
“没，没忘。”
黄明昊强笑着应声，近代史是大一的课程，而他们是在大一艺术节表演后的那个晚上在一起的，所以现在他应该是还没和人在一起呢。黄明昊撇了撇嘴，偷偷去瞟朱正廷精致的下巴。
“你干嘛呀，今天怪怪的。”朱正廷察觉到人的目光，颇不自在的偏了偏头。
“因为你好看呗。”黄明昊被人抓了包，倒坦坦荡荡的认了。
朱正廷被人毫不掩饰的夸赞吓得说不出话，愣了两拍才强作镇定地回了一句：“少来。”
下午的舞蹈室冷气充足，黄明昊借口累了去一边坐着喝水，盯着专注练习的朱正廷放空。
他们系的男生甚少有人有什么一技之长，问了一圈只有他们两个说学过舞蹈，班长大手一挥，定了一个女生的合唱再加他们两个跳双人舞，连他俩解释一下一个学街舞一个学古典舞的机会都不给。
好在两个人自小就认识，时间有限，他们在网络上选了个比较热门的双人舞，借了个舞蹈室也风风火火的练习。
朱正廷就算跳这种舞也是带着他跳古典舞的身段的，他手长脚长，动作舒展又舒服。黄明昊盯着他偶尔因为动作的牵扯而露出来的那一小截腰肢愣怔，他的腰线格外美好，并不是女人那种柔美的曲线，却带着一点迷人的韧劲，这一小截腰肢在衣摆下头若隐若现……
“你在干嘛，快来练习了。”朱正廷从镜子里看到人出神的表情，不由得出言催促。
黄明昊匆忙应了声，这支舞他早忘得干净，好在他这几年舞蹈也没扔下，索性现场扒舞，靠着刚才还没被朱正廷的身体吸引目光的那零星的记忆把舞跟着研究了七七八八。
余光瞥见朱正廷背对着自己，在用前置摄像头拍镜子里的自己。
相册里那张照片，出处原来在这里啊，黄明昊想起了那张贴在相册第一页的照片，里面是朱正廷半张微笑的脸，看不太清楚镜子里那个人的样子，甚至可以说有些模糊，却被珍而重之的放在了第一张正中间的位置。
走出教学楼的时候夕阳已经斜斜的挂在了临近地平线的位置，黄明昊看着朱正廷走在前面的背影，心里忽然就滋生出一种他又要从自己身边跑掉的恐慌，他上前几步，鬼使神差的把人的手紧紧握住：
“正廷。”
“嗯？”
朱正廷回头看他，他什么都不知道，单纯且无辜的眼睛看着眼前的人，担忧地轻蹙着眉：“你今天怎么了？”
耳畔忽然响起了尖锐刺耳的铃声，黄明昊也终于明白了他今天一直挥之不去的恐惧和违和感究竟是从何而来，世上果真没有平白无故的恩赐。
“我——”他竭力想说出的后两个字被哽在喉中，像是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他的喉咙，把他拖向另一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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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爱你阿。”黄明昊在床上睁开眼，自嘲着自己的愚蠢和不知珍惜，他惨淡的念出那句在刚才无论如何说不出来的话，盯着天花板一言不发。
